第 44 章 对决……_表姑娘有身孕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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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4 章 对决……

  容温当机立断,示意叶一一眼,抬起手中的竹篾灯吹灭,凑着院中灯罩里的暗光,让叶一去寻了一根粗壮的圆木棍,虽是此时天上还落着雨,容温也隐约听到了屋内的哗哗水声。

  顾书瑶这会儿正在沐浴,沐浴的水声促使容温心中更加着急,将手中撑着的伞一合,去墙角寻了一块巴掌大的碎石,在叶一震惊慌乱的眼神中,步子由慢到快,直接砸在了那黑影的头顶。

  男子偷看少女沐浴正看的出神,丝毫未料到落雨天这个时辰还有人会来这里,看的正热血沸腾的身体突然震了下,脑袋猛地一沉,疼的‘嘶’了声,待回过神,被人发现如此龌龊之事,本能的就想逃。

  容温唤叶一:“再给他一棍,打断他的腿。”

  她话落,已赶过来的叶一挥起手中长棍,听她家姑娘的,直接一棍子打在了男子的腿弯处,男子‘噗通’一声趴在地上,溅起了些许水花,吃了一脸的泥土。

  屋外这般大的动静,屋内的人慌乱了一阵后,顾书瑶的侍女如蝶先是跑出来,容温吩咐她:“去找人来。”如蝶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男子,震惊的对着容温连连点头。

  如蝶提起裙据跑了出去,容温这边还站在院中看着,叶一急忙把她丢在地上的油纸伞捡起来,轻声责怪道:“姑娘怎可不管不顾的淋雨,本就因梦魇夜间睡不踏实,若再淋病了,可如何是好?”

  油纸伞撑在头顶,容温的青丝衣衫也已湿透了,如今是夏日,衣衫本就单薄,叶一劝道:“姑娘先进屋里,有奴婢在这里看着他。”

  容温看了一眼趴在地上艰难动弹的男子,对叶一应了声,顾书瑶身边总是只带着如蝶这一个婢女,不知吓着没?她提起裙据进了屋内,径直向净室走去,还未踏进去,只听净室里传来顾书瑶既气又慌的嗓音:“谁,别进来。”

  容温回她:“是我。”

  顾书瑶此时正瑟缩着身子沉进浴桶中,时刻听着屋外的动静,听到是容温的声音,她冒出头来,嗓音委屈的唤了声表妹:“吓死我了——”

  顾书瑶虽比容温大上几日,却是个‘窝里横’,平日里看似能欺负人,遇到事了就跟只小鸡崽一样,需要人护着,她朝容温伸出手来:“表妹,还好你来了。”

  待顾书瑶从浴桶中出来更了衣,如蝶也已喊了别苑内的家仆来,与家仆一同来的还有安川行。

  如蝶去喊人的时候,有些着急忙慌,也是巧了,雨天路滑,她正好一个大马哈摔倒在了安川行居住的客院前,安川行知晓了此事后,就与如蝶一同去寻了人,又来了这处。

  这会儿,顾书瑶看到安川行,倒也没先厌恶他一番,她这会儿的气焰都在地上的那个男人身上,顾书瑶吩咐家仆:“把他翻了身,让我瞧瞧是哪个不怕死的。”

  两名家仆上前将趴在地上的男子架起,只见他耳边以及脖颈上尽是从头顶流下的血迹,难免看的人一慌,顾书瑶没见到这场面,吓的后退了一步,容温安抚她:“别怕,我下手没那么

  重,他死不了。

  被架起的男人因流了这么大会的血??『来+看最新章节+完整章节』,加之腿部的疼痛拧着眉头,许是趴在地上时,就在心中思忖了好大一番,嗓音颤颤的跟顾书瑶求饶:“五小姐饶命,我错了,我错了——”

  顾书瑶闻言,低骂了一声,还是个胆子小的,也不狡辩,直接承认,她上前仔细看了这男子一眼,才看清了他的面目,顾书瑶冷呵了声:“原来是你。”

  顾书瑶气的哼哼,指着这男子,吩咐道:“把他的眼睛给我挖了。”

  ——

  偷看顾书瑶沐浴的男子名为颜俊方,顾书瑶本也不知这才是他的真名,在这之前一直以为他叫阿三,之前在侯府时,顾书瑶就常见到他,不过,但凡是与颜烟有关的人,她都不喜,所以,对这个阿三也没过好脸。

  今儿来三藏苑时,颜烟要带着她的侍从一块来,顾书瑶也懒的管她,这会儿审问了一番后,她才知道,这个阿三根本不是颜烟的侍从,而是她家中的庶弟。

  颜烟面露忧伤,很是愧疚的对顾书瑶道:“表姐消消气,我这弟弟不懂事,他说想来上京城里看看世家大族是什么样的,我就一时心软将他带了来,”颜烟观着顾书瑶的神色:“想来他也不是故意的,没准是他来找表姐有事,被容姑娘给误会了——”

  顾书瑶呵笑:“他自个都不辩解,你这个做姐姐的倒是能说会道。”顾书瑶瞪了颜烟一眼:“想让他活命可以,必须挖了他的眼。”

  颜烟见顾书瑶态度冷淡,也正了神色:“我已让人将此事回侯府告知姨母了,表姐还是先消消气再说吧。”若是姨母知晓了此事,虽会生气,却也不至于真的要挖了颜俊方的眼。

  顾书瑶气极,哪还顾得着世家贵女的姿态,抬手指着颜烟:“滚出去。”

  颜烟也不恼,正欲离开,被容温上前拦住:“颜姑娘,适才宁公子拷问颜俊方时,你那庶弟不经吓,说是你指使的他,你告诉他若是可以得了表姐的喜欢,日后他必能飞黄腾达。”

  容温话落,颜烟的神色慌了一瞬,容温看的清楚,继续道:“这些龌龊心思不知颜姑娘都是在哪学来的,若是大舅母知道了,不知还会不会为颜姑娘张罗亲事。”

  颜烟冷静下来:“容姑娘怎得还诬陷起了我?我并未做过此事。”

  顾书瑶听到了这些更加生气,虽知道容温是在故意套颜烟的话,可她觉得颜烟就是会这么做,冷声道:“颜烟,你是在报复我对你态度不好?竟然生出这种心思。”

  顾书瑶对颜烟的态度确实不好,颜烟也确实想在顾书瑶这里出口气,既然家世样貌都比不过顾书瑶,那就让顾书瑶一个身份尊贵的世家女落了尘埃,若是顾书瑶有一日,嫁给了她的庶弟,那才真是让她能笑一辈子。

  可她此刻又怎会承认:“表姐怎可这样想我,夜色深了,还是等明日姨母吩咐吧。”颜烟说完,转身离开这里,对于她的庶弟,她也无心去过问,本就是个贱东西,死了也是他自找的。

  颜烟离开,安川行也从柴房出来,

  对容温和顾书瑶道:“两位姑娘早些歇着,颜俊方已被捆绑起来,在下先回去了。”安川行一副儒雅公子模样,虽是安家已败落多年,可安家家风仍在,言谈举止皆显气度。

  顾书瑶这会儿瞧着他,倒也没那么讨厌了,她温声道:“此事,还望安公子能够守口如瓶。”

  安川行知道顾书瑶对于他往容温身上放蛐蛐有偏见,并不多说,只礼貌颔首:“五姑娘放心,事关女子清誉,在下定会守口如瓶。”

  说完,他看向容温:“我先走了。”

  待安川行离开,叶一早已心急如焚,急忙上前道:“姑娘,快去沐浴,再不沐浴真要着凉了。”顾书瑶也回过神来,拉着容温进了净室。

  容温本是沐浴过后来的这里,这会儿又被按进了浴桶中,叶一给她洗发,顾书瑶就坐在一旁与容温闲话,待她的阴郁情绪从口中一点一点散去后,突然对容温道:“适才我瞧着安川行看表妹的眼神不对,难不成表妹与他——”顾书瑶心中一惊,不敢再说。

  容温都要被她说惊了:“表姐别乱说,没有的事。”

  顾书瑶低声‘哦’了下:“可为何我觉得他看表妹的眼神不太对呢?”她歪着脑袋想了想:“不过,这个安川行长的倒还挺好看的,尤其是那双眼睛,跟——”顾书瑶恍然大悟:“他的眼睛跟表妹的有几分相似呢。”

  容温闻言直接笑出了声:“表姐不会是被吓傻了,我与他怎会生的相似呢。”

  容温在浴桶中泡了有半个时辰,顾书瑶就在这与她闲话了半个时辰,待沐浴后,夜色已深,二人就一同睡下了。

  ——

  翌日一早,大夫人林亭命人来了三藏苑,将颜俊方从柴房里拖出来,先是打了二十大板,随后命人将其送回颜家,再让颜家家主处置,若此事被外人知晓,侯府定不会轻饶颜家。

  关于林亭的这一做法,顾书瑶听闻后怔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,她昨夜之所以那么生颜烟的气,也是因着她知道,颜烟惯会在母亲面前装乖得宠,有颜烟在,母亲定不会严惩那个该挖了眼的。

  她有些没想到母亲会这么向着自己,直接说侯府不会轻饶颜家,并且还将颜烟斥责了一顿,说她没有规矩,将家中庶弟带来侯府竟是瞒着,还做出了这种龌龊之事。

  顾书瑶一大早的被母亲的做法激的又惊又喜,心中的气焰都消了许多,待到午时,她刚午憩醒来,如蝶就进来与她说:“姑娘,送颜俊方离开的人传信说,他们刚出城门就遇到了拦截,颜俊方被挖去了一只眼睛。”

  顾书瑶:……

  谁这么懂她,真的去挖了他一只眼?!!

  此刻,冷着一张脸的云烛刚回到三藏苑内,正在擦拭他手中的剑,上面鲜血淋漓,净思随手扔给他一个刚摘的桃子吃:“云烛,你速度够快的,尝尝这桃子。”

  昨夜,顾慕并未在三藏苑里过夜,今儿一下早朝,便有人去跟他言说了此事,他并未言语,只是看了云烛一眼,好在云烛没有一刀将人毙了命,还心善的给他

  留了一只眼。

  午后,顾慕处理完公务,又让净思去找容温,直言要她陪着垂钓。

  净思来到容温院中时,这里倒是热闹,不止顾书瑶和颜烟在,还有一位小贵客。

  六皇子陆辰其实也是刚到,只比净思快了几个步子,手中抱着的食盒都还未来得及递给容温,他马上就要过六岁的生辰了,因着个子生的矮,就显得胖嘟嘟的,怀中抱着个占了他半个身子的食盒走到容温跟前递给容温:“姐姐,我母妃让我给你的。”

  容温闻言,立于身侧的指尖轻颤了下,怔了会儿才从陆辰手中接过,嗓音微沉道:谢六殿下,谢贵妃娘娘。▓▓『来*看最新章节*完整章节』”容温将接过来的食盒放在一旁的石桌处,陆辰扬着小脑袋笑了笑:“姐姐趁热吃,这里面是母妃亲手做的桂花糯米藕,”他抿了抿嘴:“母妃说姐姐喜欢吃这个。”

  童言无忌。

  陆辰的话如一颗颗绵软的钉子打在容温心上,她一时情绪很重,憋在心间,就要忍不住,泪水在眼眶里憋得嗓子疼,叶一见她家姑娘脸色不对,温声对顾书瑶道:“五姑娘,六殿下,我家姑娘昨夜未休息好,让她回屋歇会吧。”

  顾书瑶若有所思,先是应了叶一一声,随后厌恶的看向一旁的颜烟:“走吧,别在这打扰表妹休息了。”顾书瑶对陆辰施了一礼,随后与颜烟离开。

  陆辰却不如顾书瑶来的爽快,他不但不走,还一屁股坐在了石凳处,一副天真懵懂的稚子模样,上前就要亲手打开食盒让容温看看里面的吃食,跟着他一道来的吴嬷嬷见状,急忙上前道:“小殿下,让老奴来吧,您小心夹到了手。”

  适才来三藏苑的路上,食盒本也是吴嬷嬷提在手中的,到了容温居住的院子前,陆辰非要从吴嬷嬷手中拿过来抱在怀中亲手交给容温,这会儿,他也算听话,让吴嬷嬷将竹篾食盒给打开。

  容温缓了情绪,坐在陆辰身旁,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藕片,里面糯叽叽的糯米加了糖晶莹透亮,她放在唇边轻咬了口,细细咀嚼着,直到面前玉碟里的一整片吃完,容温放下筷子,吩咐叶一:“把我刚做好的糖拿一罐过来。”

  昨日里采摘的蓝莓容温一大早不止酿了酒,还熬了几罐蓝莓糖,她看着陆辰对她笑时,心中有说不出的情绪,虽然,她很讨厌他,可她也不得不承认,她和陆辰身上有一半的血液是相同的,陆辰——是她的弟弟。

  叶一进了小厨房,将花一刚装进木罐里的蓝莓糖拿了过来,陆辰接在手中,直接就打开往口中塞了好几颗,小嘴吃了糖更加的甜:“姐姐做的糖真好吃。”

  姐弟二人在院中古槐树下相对而坐,微风很轻,容温垂眸用着桂花糯米藕,陆辰用着蓝莓糖,食盒里的桂花糯米藕被容温一口气用完,陆辰抱在怀里的蓝莓糖被他一口一个一口一个‘咔吱咔吱’的吃了一大半。

  不远处,净思如一棵不会动的槐树立在那里,等着容温先把吃食用完再上前来说他家公子的邀请。

  陆辰在容温这里待了有两刻钟,被跟着他的吴嬷嬷劝回了皇家别苑,容

  温听净思说又要去垂钓,本是有些累不愿去,却想着再去摘些蓝莓果,可以多做些糖送给陆辰吃。

  那小家伙,适才嘴里可没有停下片刻,容温都怕他那稚嫩的牙齿受不住。

  ——

  这边,顾书瑶回了自个院中,颜烟也是一早被姨母派来的人传了话,将她斥责了一顿,又听闻了庶弟眼睛被挖的事,识时务者为俊杰,她适才在容温院中,本是去找顾书瑶为庶弟道歉的。

  奈何,顾书瑶根本不搭理她。

  她在这三藏苑里待着也挺糟心,回到居住的客房时,吩咐侍女兰儿收拾东西打算明日就回侯府,她坐在矮榻上心情郁结的叹了声,兰儿上前给她倒了杯茶,随口说着:“那位表姑娘倒是个厉害的主儿,才在这三藏苑里住了没几日,倒是连贵妃娘娘都让六殿下给她送吃食了。”兰儿这般说,也只是心中不满。

  听到颜烟耳中,越发觉得不对,她适才因着颜俊方的事不知如何写信与父亲交代犯愁,并未去在意六殿下与容温说的话,这会儿想起来,确实不太对。

  她容温何德何能能让贵妃娘娘给她送亲手做的桂花糯米藕吃?

  颜烟凝眉,望着窗边攀延而上的紫藤花,脑中突然想起前段时日她在姨母那里听到的话。

  当时她去双林院中给姨母请安,听到姨母在与恒远候说起容温,好似提到了容温的母亲。

  说她母亲身份尊贵,只可惜——当时颜烟只听到了这里,就被恒远候看到了她,当时颜烟只是好奇,容温的母亲不过也只是侯府的一个表姑娘,认在了老夫人名下,如何就身份尊贵了?

  颜烟似是恍悟,一把抓住兰儿正在给她递桃子吃的手,眸子放大,问兰儿:“适才六殿下唤她姐姐,你说,有没有可能宫里的贵妃娘娘——是容温的母亲。”

  兰儿被这话一惊,急忙朝着院外看了眼,低声道:“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,要被治罪的,六殿下还只是一个孩童,唤她姐姐也没什么可疑的。”

  颜烟却不以为意:“你懂什么,容温的母亲七年前失踪,而六殿下今岁就要过六岁的生辰,正与容温的母亲离开扬州时相符,没准,贵妃娘娘就是容温的母亲。”

  颜烟呵笑了声,昨夜里容温拿是她指使的颜俊方吓她,她心里一直窝着气,若是能将容温与贵妃娘娘的关系公诸与众,那,贵妃娘娘就是犯了欺君之罪。

  没有哪个帝王能容忍自己的妃子嫁给过别人,并且育有一女。

  虽然她不知道贵妃娘娘是如何与陛下相识,又是如何骗陛下信了她,不但将她带回宫中还封她为贵妃,可这个能让容温受到伤害的机会她不愿放过。

  颜烟将心思打在了隔壁的皇家别苑。

  ——

  昨夜才刚落了场雨,这会儿天色并不明朗,太子陆砚下早朝后,听闻顾慕最近几日都是在他的别苑里住着,午时便也来了皇家别苑,这会儿正与礼部尚书家的三公子谷松一同来三藏苑里见顾慕。

  才刚走至别苑门前,守门的侍卫上前

  道:“太子殿下、谷公子,我家公子这会儿不在别苑。”

  太子与谷松互看了一眼,太子轻笑着对谷松道:“看来咱们来的不是时候。”他说完,一双狐狸眼缀着笑意,对守门的侍卫道:“可别是你家公子为了清静,不见孤与谷公子吧?”

  侍卫垂首恭敬回话,还是那句:“公子确实不在别苑。”

  太子也没再问顾慕去了何处,索性他去了何处一个守门的侍卫也不会知道,他和谷松正要离开时,迎面走过来一个女子,相貌虽称不上绝色却也能让人将目光在她身上驻留。

  颜烟个头并不高,加之是有意来与太子偶遇,身上着了件粉蓝色轻纱襦裙,显出了女子的娇柔妩媚,她走上前,福身行了一礼:“见过两位公子。”

  守门侍卫见状,与颜烟介绍了陆砚的身份,颜烟为之一惊,急忙又行了大礼:“臣女见过太子殿下。”她这般温柔小意,是个男子都会被吸引,陆砚将她打量了一圈,抬手道:“既是顾中书别苑里的人,不必多礼。”

  颜烟起身轻笑:“我表哥他出门了,好似是和容姑娘一起。”

  陆砚闻言轻‘哦’了声,嗓音微扬:“容姑娘也在这处住着?孤倒是不知。”

  颜烟:“容姑娘在这里住了有些日子了,”她故作轻疑:“殿下怎会不知呢?适才六皇子殿下还来给容姑娘送了他母妃亲手做的桂花糯米藕呢,说容姑娘爱吃这个。”颜烟说到这里,掩唇笑了下:“我也是被那香甜的味道给勾着了,这会儿正要去长安街上的酒楼买来尝尝呢,桂花糯米藕是扬州当地的美食,上京城里不一定有呢。”颜烟说到这里眉目间添了浅淡的愁绪。

  陆砚那双狐狸眼更为深沉的将她看着,随后吩咐身边的内侍:“让皇家别苑里的御厨做一份桂花糯米藕给这位姑娘送来。”

  ——

  陆砚此次来三藏苑虽未见到顾慕,却是意外听到了颜烟的一番话,回到皇家别苑后,他立足于窗前,望着皇宫所在的位置,自从七年前父皇外出下江南带回贵妃后,母后在父皇面前明显的受了冷落,以至于这几年父皇对他的态度不冷不淡,母后在父皇身边根本为他说不上话。

  最重要的是,贵妃生有子嗣,并且是个皇子。

  父皇喜好文人墨客,大胤朝向来也是重文轻武的风气,他已经在尽力对父皇投其所好了,可父皇却一直看不上他,一直拿顾观南当作至交好友,对他极其信任。

  他知道,父皇一度有废太子的打算,可是陆辰年纪还小,这也就给够了他时间去谋划,去拉拢朝中文武百官,去得到顾观南的认可,而他想要寻贵妃的错处,却是无从下手。

  如今,颜烟倒是给了他一点思路,贵妃一直深居皇宫内殿,就算在皇家别苑避暑也鲜少与外人来往,那她——为何会给恒远侯府里的一位表姑娘送亲手做的吃食。

  还是扬州当地的食物。

  他记得,母后曾与他说过,上元节宫宴她虽只见过容温一面,却总觉得熟悉。

  陆

  砚眉峰微动,侧首吩咐手下人:“命皇城卫的人快马去扬州走一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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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容温与顾慕回到三藏苑时,天色已有些暗下,今儿摘得蓝莓果比昨日里要多,她有些累,顾慕让她同他一同用晚膳时,容温冲他摇头:“不了,我午时用多了,这会儿还不饿。”

  她说的是真话,那么一大盘桂花糯米藕被她吃了个干净,平日里她哪用得了那么多,适才摘蓝莓时,叶一一直叮嘱让她多走动走动,不然要积食的。

  这会儿虽是不再有撑胀的感觉,却也丝毫进食的欲望都没有,顾慕闻言对她颔首:“早些歇着,明日下早朝后我去找你。”

  容温轻轻‘嗯’了声:“我知道了。”

  容温这两日跟着顾慕去月儿湖,逐渐也有些适应了,采摘完蓝莓后就坐在他一旁,顾慕垂钓,她怔怔的看着湖底。

  不过,今儿去了月儿湖的还有一人。

  宫中的吴院使。

  他特意坐马车赶至月儿湖给容温搭脉,语重心长的对容温道:“容姑娘,阴气盛则寐,阳气盛则寤,人可十日无食,不可三日无觉,长此以往,定当气血虚亏,油尽灯枯。”

  吴院使说的严重,神色认真,他又是太医院的院使,容温听着不觉间蹙了眉,吴院使又认真道:“容姑娘夜间常被窒息感惊醒,若是可以,容姑娘可学游水,待会了游水,尝试着入湖底,待克服了恐惧,这魇症自然也就好了。”

  吴院使说劝了好大一会儿,最后,顾慕嗓音平和的哄劝她:“祖母不止为你的事操心,也在内心自责,怪自己不该让你出船舱,阿梵,相信我。”

  容温最后对他点了头,决定学习游水,但她跟顾慕提了个条件,不去湖中,让他寻一处清澈见底的温泉水,她可以在那里学。

  而且,她就算学会了游水,也绝不入湖底。

  顾慕不置可否,容温只当他是同意的。

  容温回到院中时,花一已准备好了热水,上前道:“姑娘,要先沐浴吗?”花一问完,又上前接过叶一手中提着的竹篮,相比于叶一,她清闲上许多。

  偏偏有时候她要跟着姑娘去忙,叶一还总是不放心,只能自己跟着。

  花一就对叶一格外的好。

  容温嗯了声:“先沐浴吧。”她话落,叶一看着她:“姑娘先去净室,奴婢去给姑娘沏杯早春的龙井,再消消食。”

  容温有些无奈的咬唇,她这会儿已经不撑了,看到叶一去沏茶,她正欲开口说不用时,被叶一温和却带着斥责的眼神给止住,容温只好闭了嘴。

  也就只有叶一这样对她,她还能听上几句,叶一知道,因着那是夫人亲手做的桂花糯米藕,所以姑娘才会如痴儿般不知饥饱的都给用了,其实,姑娘自幼就是喜欢吃桂花糯米藕的。

  只是有一年秋日,姑娘和街上的玩伴一起在街口那棵古老的桂花树下捡了许多桂花瓣,她欣喜的装进荷包里拿回府中给夫人闻,她记得,那会儿夫人只是略带厌恶的看了姑娘一眼,直接

  将姑娘手中的布袋隔着窗子给丢了出去。

  自那以后,许是老爷与姑娘说,夫人不喜桂花,也对桂花过敏,姑娘就再没和玩伴捡过桂花瓣,也从不用有桂花气息的香膏与荷包,就连这会儿姑娘的一应物品也都是避着桂花的,也是自那以后,姑娘就再也不吃桂花糯米藕了。

  人心中总是有执念,如今夫人不止闻得了桂花,又亲手做了桂花糯米藕给姑娘吃,可见在扬州的那些年夫人也是知道姑娘的口味的,只是,夫人从未主动给姑娘买过吃食。

  虽然,她也不知夫人如今为何会让六殿下来给姑娘送食盒,想来,七年过去了,夫人也与从前有所不同,对姑娘也已没有了那么大的厌恶。

  容温用了茶水,沐浴后又用了安神汤,上了榻去歇着。

  她将顾硕送给她的沉香木手链放在枕下,叶一又在屋内燃了安神香,给她落下床帐熄了烛火,容温才闭上眼思绪繁乱的睡下。

  ——

  翌日,容温起了个大早,因着与顾慕约好去十里外温泉庄的时辰是午时一刻,她想先把昨个新摘来的蓝莓果熬制成糖,就与叶一花一忙活了许久,最后离开三藏苑时有些匆忙,以至于她都未来得及梳妆,只简单用那支顾书瑶送她的血玉金簪将青丝挽起。

  容温匆忙坐上马车离开时,正巧被去皇家别苑里给容温拿莲花酒的顾书瑶给瞧见,她有些懵懵的看着,小声嘀咕:“表妹这么急,是要去何处?”

  她的婢女如蝶手中提了两壶莲花酒,晃了晃脑袋回她家姑娘:“奴婢也不知,姑娘若想知道表姑娘去了何处,奴婢去问一下表姑娘的侍女花一。”

  前几日,容温陪着顾书瑶去皇家别苑未能品尝到顾书瑶诱她的莲花酒,实在是萱阳公主说地窖里的酒还得两日味道才更好,是以,今儿顾书瑶就又去给容温拿酒了。

  顾书瑶和如蝶回到三藏苑,还未回到院中就瞧见了花一,花一上前道:“五姑娘,我家姑娘让跟您说一声,她这几日不在别苑里住,与二公子去了十里外的温泉庄。”

  顾书瑶闻言揪了揪眉,不解道:“表妹和我哥哥去温泉庄做什么?”

  花一回:“我家姑娘说,她去温泉庄学游水,”花一顿了顿,有些犯愁道:“至于二公子为何也去了,我就不知了。”

  顾书瑶轻轻‘哦’了声,随后示意如蝶:“把酒给花一吧。”

  如蝶上前刚把两壶莲花酒递在花一手中,顾书瑶猛地‘诶’了声,惊的正在递酒和接酒的二人都看向她,顾书瑶挑眉道:“如蝶,命人去备马车,咱们也去温泉庄上瞧瞧,顺道把这两壶莲花酒给表妹送去。”

  如蝶闻言有些迟疑,低声提醒着:“姑娘,夫人说不让您乱——”如蝶话没说完,顾书瑶就转了身,语气有些不悦道:“快去备马车,没准还能赶上表妹和哥哥呢。”

  ——

  容温的马车来到十里外的温泉庄时,顾慕已经在等她了,他未在马车里,只一袭绯色官服长身玉立在温泉庄的正门前站着,周身的气度与矜贵

  让门前的守卫一个个的都垂着眼,大气都不敢出。

  容温隔着窗子对他唤了声:“二表哥。”

  车夫将马车停至一旁的空地处,容温下了马车,与顾慕并肩而行向着庄子里走去,顾慕与她道:“这处温泉庄是我外祖家的产业,只管放心在这里住着,有任何需要的,都可吩咐这里的下人去做。”

  容温点头应了声:“我知道了,谢二表哥。”

  从温泉庄正门一路走去莲泉,容温怀中抱着一罐蓝莓糖,适才在马车上她就在嚼,这会儿还是止不住,糖果清脆的声响让顾慕侧首看了她一眼。

  容温注意到他的目光,与他说道:“我把昨个摘来的蓝莓都熬成了糖,二表哥——可要尝尝味道?”

  顾慕的目光先是落在她不停嚼动糖果的嫣红唇瓣处,随后才又落在她手中的糖罐上,他神色平和,问她:“好吃吗?”

  容温一边在口中细细嚼着,一边回他:“我觉着挺好吃的,”她说完,又将抱在怀中的糖罐往他跟前递了递:“昨个六殿下一会就嚼了半罐子呢。”

  顾慕见她提起陆辰时倒是没了情绪,看她嚼的香甜,当真从她递过来的糖罐子里捏了一颗糖,先是瞧了眼,随后放入了口中,问她:“又让人给他送去了?”

  容温轻轻‘嗯’了声:“我看着他喜欢吃,就让人又送去两罐。”她说这话时,突然垂下了眼眸,心思重了些。

  随后听到顾慕嗓音噙着笑意:“是挺好吃的。”

  容温抬眸看他,见他不像是说假,就把拿在手中的糖罐子递给他,大方道:“我出来时带了两罐呢,二表哥既喜欢吃,也送你一罐。”

  顾慕:……

  他喉结微动,将甜滋滋的蓝莓糖咽下,倒也未诓她,温润道:“虽是喜欢,却也不贪食,你拿着吃吧。”顾慕对于‘糖’的记忆似乎还停留在年幼时,那个时候顾书瑶时常吵着要吃糖,而母亲怕她坏牙就不许她多吃,每次顾书瑶都是求到他这里,让他给她买。

  后来,顾书瑶长大了些,他不止没再吃过糖,对于‘糖’也很陌生。

  是好吃,可他对此并无执念。

  顾慕侧首看她:“日后,孩子应是不会吵着与我要糖吃。”

  “嗯?”容温神色疑虑的与他眼眸相视,被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后,嗓子里蓝莓糖的黏腻让她不自觉轻咳了声:“二表哥是在说小侄子吗?”她浅浅笑了下:“待二表哥成亲有了孩子,我也可以做糖给他吃。”

  容温说完,垂眸吐了口气。

  顾慕看着她低垂的眉眼,又道:“我若成亲,也须得你同意才是。”

  容温下意识咬了咬唇,又往口中放了颗蓝莓糖,只觉得这糖的味道都有些不对了:“二表哥这话说的不对,我又不是大舅母,二表哥的亲事哪有我同不同意的道理。”

  顾慕继续道:“母亲是否愿意是作为长辈,这并不重要,你是否愿意,才更重要。若你不愿,我便不会娶妻。”

  容温挤出一丝笑意:“二表

  哥话又说的不对,大舅母是你的母亲,她的意见怎会不重要?普通人家尚且要听从父母之命,更何况是恒远侯府呢。”

  容温这话说的有些心口不一,她若真的这般认为,当初也不会从扬州逃婚来上京城,已听从父亲和继母的安排嫁给了那个纨绔子。

  可,这会儿,她就是要反驳他。

  容温不给他回话的机会,檀口微张,又开始说:“二表哥可以觉得不重要,可恒远侯府是百年世家,最讲究门当户对,若大舅母不喜二表哥心仪的女子,二表哥还是不要强求的好。”

  顾慕语气温润:“家世地位,与我而言,亦不重要。”

  这点容温也明白,他的权势地位自是不需要用亲事来与世家交好,利用亲事去攀附本也就是弱者所为。

  容温继续反驳他:“二表哥所言不无道理,可二表哥有想过吗,若你要娶的人大舅母不喜欢,就算大舅母对二表哥示弱让二表哥娶了她,日后同在侯府,没有婆母的认可,她又怎会过的好?”

  容温的话轻柔却有力量,回荡在幽深小道上,温泉庄比之三藏苑地势更低,也更有凉意,道路两侧的牡丹花被风吹动枝干,莹润花瓣颤颤摇动。

  顾慕回她的话:“你所言也不无道理,可你该知道,若我要坚定的选择一个人,这些都不会是阻碍,若她愿意,自可与我居住在我的府邸,可以不回侯府。”

  容温小小声的叹了下,不知还要与他说些什么了,只低低的‘哦’了声:“她也许——并不愿意。”

  她不知道顾慕有没有听见,目光流转在温泉庄清翠的景致处,抬眸去看,其实温泉庄是在一座高耸的山峰之下,只那山在上京城外。

  她这会儿心中的情绪有些乱,对于适才与顾慕的‘口舌之争’似真似假,如江南春雨后的山林湖泊,隔着轻薄雾气,既让人觉得存在,又似乎虚无缥缈。

  两人之间沉默了好大一会儿,容温侧首看了他一眼,他依旧是那副温润明朗的神色,如无欲无求的谪仙,书中说的是对的,人的皮相最能欺骗人。

  她将糖罐子在怀中抱的紧了些,百无聊赖的在口中嚼着。

  待转过一条长长的游廊,眼前出现了一道水桥,水面泛着丝丝缕缕的热气,缭绕蒸腾,只与桥面相平,若是要走过去,定然是要沾湿鞋袜的。

  不等容温问顾慕,就有两个年纪不大的侍女走上前道:“公子,姑娘,奴婢准备了新的鞋袜,还请来这边换上。”

  容温和顾慕跟着两个侍女走至一座布置精巧的八角亭下,男子与女子更换鞋袜的地方用竹篾卷帘遮挡,侍女二人本是一人侍奉容温,一人侍奉顾慕。

  容温只听见,卷帘另一处传来顾慕的清润嗓音:“去侍奉她。”随后,另一个侍女也来了容温这里。

  待换好了鞋袜,走至水桥前,两名侍女手中各拿了一条红玉丝带,其中一位上前道:“过去水桥后,是庄子里的酿花池,这会儿蜂群正在那里,公子和姑娘须在脖颈间系上红玉丝带,那些蜂群只认这个。”

  这回,适才侍奉容温穿戴鞋袜的侍女将丝带给容温系在脖颈间,另一侍女不敢再去顾慕身前,只手中捧着红玉丝带,垂眸不语。

  待容温佩戴好,抬眸去看时,先是含着疑惑睁大了澄亮的眸子,随后故意问顾慕:“难道二表哥和酿花池里的蜂群熟识?不用佩戴这红玉丝带。”

  顾慕知她心思,神色平和,甚至唇角勾出一抹笑意,示意她:“我不喜女子近身,你来帮我系上。”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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