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2、05_南风入萝帷 瓜鱼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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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2、05

  出事的那天,李宅宽敞的客厅里放了好多红木雕花的箱盒,不肖细想,是霍白露为清如准备的嫁妆。

  李呈彦出其不意地太阳下山就回了宅子,看到最后一缕夕阳打在箱子上,大概劳累了一天情绪亟待宣泄,赵妈路过就被说了个正着。

  “净是些吃白食的,东西都堆在厅子里,倒像日本人打进来要逃难……”

  “呈彦回来了?怎的一回来就这么大的气。”霍白露正在酒架旁计算着年前要买哪些酒,听到李呈彦愠怒的声音迎了过去。

  看着霍白露手里捧着瓶香槟,他心底莫名愈加烦躁起来,满脸疲态地坐在沙发上解胸前马甲扣子。

  “这些是你置办的?”他前些日子回家都已经是深夜,楼下黑漆漆的看不清楚。

  “清如最迟年后也就定下了,做姆妈的,不是要提前替他……”

  “下只角出来的低贱做派,你去孙家看看他们家里可弄这些了?倒像是我李家眼巴巴的要把女儿嫁过去,你要外人看见传出去,我在外面脸往哪放?”

  霍白露早年没当电影明星前,出身更是禁不起考究,李呈彦不同,李家富裕几代,他骨子里还是看不起霍白露的那些根除不了的市井气。

  “你回来就是为了同我置气的?家里事你从来不管,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要嫁出去,我还不能……”

  “尽是些冠冕堂皇的话。”李呈彦脱了马甲扔在沙发上,起身打算上楼,声音小了些仿佛在自言自语:“你是就这么一个女儿,想把她送出去安的什么心,当我不知道?”

  “李……”霍白露想叫他全名,对上了男人冷冰冰的目光,还是改了口,“李兰生,你就把我这个太太的脸当着下人的面踩在地上罢!”

  李呈彦不想跟她吵,可有些事情忍了十几年,总归还是梗着口气舒不开。

  “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,不要再叫我的字?你不知羞耻,我还知道害臊。”

  霍白露红着眼睛,下一秒踩着细高跟上楼,跺在楼梯上哒的人心烦,像是精神病人在呆呆地敲打地板。

  清如在房间窗前,看着最后一缕金光落下,手里翻着一本诗词,正写着:闲愁最苦,休去倚危栏,斜阳正在,烟柳断肠处。

  她刚打算出房门,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摔东西的声音。

  听着倒不像是霍白露的主卧,而是另一头李呈彦的书房。

  随后便是男人的怒吼声、女人的尖叫声,华灯初明的李宅,原本静的像是死人屋子,如今正在上演闹剧。

  她习以为常地回身,不禁打开衣柜子,在最下面的平层里拿出了一副装好框的画,上面是优雅神秘的女性身体,直白而动人,比起清如平日里见的画不知道大胆多少倍。

  那是陆汉声误送的。

  看了不过半分钟,卧室门口矮柜上的黄铜钟走到了七点,她把东西放回原位。

  外面的喧闹还在继续,人吵架的时候总是难免会翻起旧账,而他们夫妻俩十几年的坏账,倒是有的翻了。

  清如明知火势猛烈而往上迎,她要火上浇油。

  最好李呈彦明日就登离婚协议见报。

  那天倒是凑巧,她穿的是一身白色缎面旗袍,单就一层。

  出了房间正见着李呈彦乱了头发,扯着霍白露从书房回另一头的主卧。

  粗略望过去,书房遍地狼藉,还有硬面精装的书被扔了出来。

  倒是许久没吵的这么严重。

  “父亲,母亲。”

  霍白露气急,“贱蹄子,滚回你的房间去,”

  平日里的清如大概会乖顺听话,今日的清如不同。

  “母亲,何事值得吵……”

  没待她说完,霍白露甩开了李呈彦钳制她的手,一巴掌打了过去,清如半张脸火辣辣的。

  “你不滚回房是吧,那么你就给我滚出这个宅子,让你嫁孙家像一副死了亲娘般的丧脸,你给我……”

  李呈彦在一旁看的不知怎么说,转身想回书房,霍白露转身看他背影,声音凄厉:“呈彦,我半辈子就做错了这一件事,你就梗着下不去了是吗?”

  “你倒说的像件小事,原是我太过计较了?明日我让赵妈陪你去城南的小公馆,家里的事情不用……”

  “当初我说要把这个孽种打掉,是你不准,你说李家颜面,且那年先生算你时运不济,家里见不得血光,怎的如今十几年过去,我成了十恶不赦不可饶恕的那个?”

  李呈彦本来百般避讳在儿女面前说这些事,眼下霍白露撕破了脸皮,自己都不要最后遮羞的那层布,他也不忍了。

  “闭嘴!闭嘴!你拍电影时做的下贱事,你还好意思跟我提!我要是你,这些年就老老实实地在家呆着,哪有那个脸出门,明日你就去小公馆养病,我再不想见到你。”

  “你这是要把我休了,你要把我休了?”

  “随你怎么想,你这个疯子。”

  他决绝地进了书房。

  而清如愣在原地,父亲虽然没明说,她一向聪明,透过模棱两可的话猜测出了个大概。

  下一秒霍白露扯着她下楼,嘴里谩骂着她年轻时在底层摸爬滚打时常讲的脏话。

  院子里的喷泉旁有雨后积水,脏兮兮的,下人还没来得及清理。

  一身白色栽在了上面,霍白露嘴里说着让她滚,更不顾清如掉在楼梯上的一只鞋子。

  事实放在眼前,还是有些难以接受。

  她浑身发抖,不知是冷的还是惊的。后来赵妈偷溜出来,让清如去上海饭店找陆少爷,她本就是这么想的,握住了赵妈的手,四双冰凉。

  当晚,清如宿在陆汉声在外面租的公寓里,不知道老宅发生了什么。

  霍白露说服李呈彦同她吃最后一顿晚饭,特地亲自下厨做了道粉蒸肉。

  她今晚彻底放弃吃药,嘱咐赵妈不要再熬,开口说往事,倒不是吵架时那些伤人的。

  “呈彦,我还记得第一次与你约会,你带我去家店面很小的旧馆子。我爱吃粉蒸肉,却又怕吃多了发胖影响前程,你就说:白露,嫁给我,就不用再谋生,也不怕发胖,你会吃饱穿暖,四季无忧。”

  “自如小时候,我还偶尔会下厨做几次,那时候我们三口人也算是其乐融融。到了今天这个地步,我自知是我作孽,我对不起这个家。”

  李呈彦无声听她讲,事实上霍白露正常真挚着讲话,很是温柔。

  她夹了块肉放在他碗里,自己也夹了块,与他对视,目光有些涣散却也算得上含情脉脉。

  “你放心,我明日就去小公馆,再不出现在外人眼前给你丢脸。清如的事情,我也不管不催了,全凭你心意决断。”

  看着李呈彦夹起肉准备入口,她也低头吃了起来……

  自如收到消息赶忙归沪,只来得及给父母收尸办丧。

  他想不通自己不过离家两日,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。留在家里的那个做他眼线的小厮,说是当天吃多了酒,不知是被故意灌的还是无意,这都不再重要,他去报信也还是阻止不了霍白露闹玉石俱焚这一出。

 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,自如确信。

  霍白露那几天还算得上心情愉悦,一股脑地为清如置办嫁妆,怎的还莫名买了□□。

  桌子上最后的饭菜都已经倒掉,就连李呈彦的书房也被勤劳的下人归拢整齐,家里的老爷夫人死了,倒像是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。

  清如回到家便把自己困在房间里未出过门。

  自如在楼下厨房里角角落落翻了个遍,就连偏屋给霍白露特地装的中药箱也找了,没见到任何可疑的东西。

  就在他差点以为是自己太过疑神疑鬼之时,上楼路过酒架,看到了空位上的点点□□粉末残留。

  是有人故意把□□放在这里的。

  李宅之中,只有霍白露时常关照着这片酒柜,更别说她一动怒最爱喝上几杯。

  他用纸收好这些粉末,上楼找了清如。

  敲门被她迎进去后,说的第一句是:“母亲投毒定是有人挑唆。”

  霍白露做惊天大事之前给唯一钟爱的儿子留了信,对自己行径坦诚的有些变态。

  清如立在窗前背对他,“是吗?谁能挑唆得了母亲呢。”

  他给她讲了自己发现的可疑之处,又说了些猜想,清如的样子看起来不肾在意,说话更像是在说风凉话。

  “哥哥还是操心父母的丧事吧,若是真的觉得有蹊跷,不如差人到警局报案。”

  自如有些不解,皱眉问她:“清如,你怎的一点也不知哀伤?”

  她冷冷地挑了挑嘴角,刚要开口,门又被扣响了。

  是赵妈。

  手里捧着煮好的姜茶,还放了几颗红枣在上面飘着,讪讪道:“我瞧着今日忽然降温,小姐容易身子凉,就煮了送上来。”

  自如说了句“有心了”,接过递给清如。

  没几秒的功夫,外面传来了花瓶落地的声音,在寂静的李宅显得格外尖锐。

  赵妈赶紧出去,自如清如缓步跟着。

  是霍白露常年独住的主卧,粗手粗脚的丫头手滑了。

  赵妈低声责骂:“让你把枯了的花扔掉,这点小事都做不好,明儿就把你打发了回去。”

  清如正要转身进屋,自如发现那落地的花,又起了疑。

  “这是母亲房间里的花?”

  “回少爷,是的。”

  清如不由得停下了脚步,自如正好下一句问到了她:“近些日子你可还给家里选花了?”

  说的是每日清早来李宅送花的花农,常常由清如挑了样子再插好瓶子送到各屋。

  她很是平淡地摇了摇头,“天气冷了,花上都打着冷水,我不愿碰。”

  那做错事的丫头闻言动了动脑袋,因为站的低又远,没人注意到。

  自如走过去拿起了那有些干了的花,彻底确定,“这是郁金香,哪能放在卧室里养,谁摆的?”

  赵妈吞吐回答:“我……我下去问问,等会再来给少爷回话。”

  然后扯着那丫头下了楼。

  当晚,赵妈吞□□自杀了。

  自如清如爆发争吵,一如父母临死前夕,不过程度上轻减了些。

  少年人的爆发,总是比不得年过半百积怨已久的那些猛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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